这是知音真实故事的第 1196个故事字数:7813 阅读 :20 分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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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为自己婚姻被“媒婆”误导了,我妈业余给人做媒,就是希望让自己知根知底的年轻人,拥有幸福婚姻。只是没想到,有一天,她做媒做到了自己身上。
2011年6月,我家已经膝盖高的棉花,被人半夜打了“百草枯”。
清早,我妈望着已经干枯卷缩的枝丫,双眼一黑,背过气去。
父亲早已去世,家里的口粮、我的学费、日常花销,都要伸手跟这片黄土地去要,却被人一夜之间全部摧毁。
而所有的矛头,都指向了我妈。
得知我家的棉花地被人半夜打了药,我从县城高中赶回家,怕我妈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。
小院里看热闹的人群,和我妈丢魂般的沉默成了鲜明对比。
有人好言安慰:“将已经死掉的棉花赶紧拔掉,看看是否来得及种植其他农作物。”也有人在交头接耳,分析会是谁对我们家下此毒手。
只有奶奶边抹泪边骂,既骂打百草枯的人,也骂我妈非要当媒婆,干那吃力不讨好还得罪人的“说媒”。
其实大家都知道,这必然是母亲的同行,其他媒婆干的。
悲催的是,这种事,因为没有证据,更没有摄像头存在,只能哑巴吃黄连,认了。
我的计划是:以牙还牙,也趁夜里去附近村镇其他媒婆家,把地里庄稼毁了。
我妈似乎早就料到我会这样,早早锁上大门,然后站在我身后,说:“回屋里去!”
我气愤又不解,这个人毁了我们家的生活来源,与杀人父母有什么区别,我自然咽不下这口气。
我妈脸上没了白天的落魄,语气很坚定:“给人说媒促成一个家庭,是积德行善的好事,我问心无愧,要因为这个得罪了谁,那是谁心术不正,老天爷都看着呢。你要是胡来,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儿子。”
我摔掉手里的平锄,无奈叹了口气。
母亲是70年代出生,90年代与父亲结婚,但是婚后我们家并不幸福。
那时候,信息还相当闭塞,想要成家,全靠媒婆手里的小本本,那里面记录着附近十里八村的单身男女资料。
大多数男女青年,直到下了聘礼,婚事定了以后,才见着头一面。在这之前,双方的样貌,家庭,人品,全靠媒婆一张嘴去了解。
那会的媒婆说正就是正,说反就是反,是非曲直,全是媒婆说了算。
男方是哑巴,到媒婆嘴里转达成了“人老实,不太爱说话”;女方眼睛有残疾,能转达成“姑娘开明,不爱管闲事,凡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”
哪怕是坐过牢的,都能说成:“曾经吃过公家饭,有前途!”
正是因为这样,促成了很多不幸的家庭,我妈算是其中一个受害人。婚前媒婆跟我姥姥说:“小伙子要个头有个头,要模样与模样,人缘还很好,到谁家都留他吃饭,跟谁都能打成一片。”
姥姥让媒婆先提供照片,照片上的我爸,确实如媒婆说的那般,浓眉大眼,身材魁梧,是个俊小伙。
只是,我妈婚后才发现,媒婆口中的人缘好,到谁家都挽留吃饭、和人打成一片,是他爱喝酒打牌,整天跟一帮酒友喝的酩酊大醉,醉了以后撒酒疯,跟人‘打’成一片。
从小,我对父亲没有什么好印象,他经常浑身是土地回家,不用说就知道踉跄一路,又被人看了不少笑话。或者是喝到半夜,哐哐砸门。
那个时候,离婚是一件很丢人的事,能将就过就将就过。所以,我妈一直忍着,每次我爸撒酒疯或者打人,我妈就会带我回姥姥家。
酒后清醒,爸爸又会跪在姥姥家门口,乞求原谅。
但每次用不了几天,这件事就会重演。
我的童年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。我妈也时常偷偷哭泣,悲哀自己的幸福被媒婆一手毁掉。
在我十三岁那年,爸爸又一次喝的烂醉,酒后猝死。那一刻,我既有失去至亲的悲痛,也有一丝摆脱酒鬼爸爸的解脱。
或许,正是因为自己被媒婆误导了婚姻,我妈从我七八岁起,就开始给人说媒。
与其他媒婆不同的是,她只挑知根知底的‘好人家’给保媒,而且不收任何媒婆费,如果这门亲事成了,只收两包喜糖而已。
但越是这样,倒越有更多的人来找母亲,因为信得过她。
周边的媒婆费用,从过去的三两百,到后来的几千,随着男多女少,媒婆这个行业,更是成了发家致富的途径。有些媒婆光是年前年后两个月,说媒拉线挣的钱,比一些人在外打工辛苦一年挣的都多。
其他媒婆都是互相联系,串通信息的,也有媒婆代表找到我妈,让我妈加入她们的媒婆组织,有钱大家一起挣。
虽然已经是零几年,不再像上世纪那样,男女不见面就定下终身,但是很多人还是只匆忙见三两面就订婚了,而后返回各自打工的城市,再见面时就是结婚的日子了。
决定婚姻是否幸福的关键,当然是人品、三观和脾气。那些匆匆见了三两面的人,怎么可能摸清这些呢?所以仍有很多年轻人,匆匆订婚结婚,又匆匆离婚。这成了一个普遍现象。
所以,我妈还是那个态度,只给知根知底的人说媒,酬劳是喜糖,拒绝加入媒婆这个‘暴利’的特有组织。
既然不能拉她入伙,那诋毁是最好的方式。
我爸在时,她们说,我妈给人说媒,其实为了给自己物色下家,指不定哪天就抛夫弃子。
父亲去世,她们说,这世上没有不图钱的人,打着给别人说媒的旗号,就是为了掩盖自己那点脏事,甚至有鼻子有眼地说,看见母亲半夜从别人家出来。
奶奶为此很抓狂,一边喊着要撕烂造谣人的嘴,一边斥责我妈:“你以后别给人说媒了,你要是真靠这个挣钱了也行,一点好处没捞着,还让人泼脏水。”
我妈面对谣言和奶奶的指责,就只有一句话:“嘴长别人身上,爱说啥说啥,我问心无愧,我干的是行善积德的好事,脚正不怕鞋歪。”
我其实知道,我妈会半夜从别人家出来,那是因为给人说媒,不是把两家亲事说合成就完了。两口子过日子,没有勺子不碰锅沿的,但凡有个吵闹,还是需要媒人前去调解。
也不知道怎么回事,那会儿夫妻吵架,基本都是夜里。
小两口吵架一般不好调解,但是大家对我妈这个保媒人的话,都能听进去。
印象较深的一次,是小学四年级时,晚上十点李婶来敲门。李婶的儿子大奎是我妈给保的媒。小两口吵架了,李婶向来嘴笨老实不懂劝架,只好来找我妈。
那会我爸还没有去世,但在别人家里喝酒。大晚上的,我一人不敢在家,我妈就带着我奔李婶家了。
一进门,大奎一脸不服地坐在椅子上,小媳妇正在收拾包裹,不用问这是准备连夜回娘家。
一看这架势,我妈不问原因,不问对错,按着大奎就先骂了一顿:“你这是犯什么浑那?我把周店最好看的姑娘说给你了,是来你家受气的嘛?保这么多媒,你是我最亏心的一个,你拍拍良心,你配的上人家小燕吗?”
我妈边说边拉过小燕:“人家小燕要个头有个头,要模样有模样,你有啥?你不好好过,我一会就送小燕回娘家。”
大奎辩解道:“我没想不好好过,是这么回事……”
我妈朝着大奎的后背拍了一巴掌,打断了他:“别跟我说怎么回事,怎么回事都是你们小两口的事,但你惹小燕生气就是你不对,小燕,你揍他,我看着,他不敢还手,咱就是要回娘家,临走也得打他一顿把气消了。”
我妈抓着小燕的手就往大奎头上拍,小燕就往后缩手。我妈见小燕这样,干脆自己动手,“你不打是吧,你不打我打,当着大奎娘的面我也要打他!”
哪能真打啊?小燕就下意识地去拉架。我妈自然而然地被小燕给拦了下来,不忘指着大奎补一句:“看看,小燕到现在还护着你,没良心的玩意。”
说罢这才扭头问小燕:“燕,你说怎么回事?”
我都被我妈这套行云流水的操作给惊呆了,跟说单口相声似的把刚才那种硝烟的气氛给散了。
到这儿,小燕再也没有刚才的气愤,就剩委屈了:“霞姐,我让他出去打工,他不去,你说等孩子出生了,哪不得用钱啊,我让他出去挣钱他就死活不去。”
我妈哈哈一笑:“完蛋玩意,别犟!就是舍不得家里这么好看的媳妇,对不对?”
大奎尴尬地挠挠头,小燕也红脸低下了头。我妈一手抓着小燕的手,一手抓着大奎的手:“你俩都没错,就这点事啊,早知道我不来了。大奎不是懒不去打工,就是舍不得你,心疼媳妇也没错啊?对不?燕。”
小燕有点害羞,点了点头,还没来及说话,我妈又扭头对大奎说:“你先去县城找个活干,天天能来回的,钱少点就少点,先挣着,这样两头都不耽误。小燕怀着孕,出远门你也不放心,疼媳妇行,你得说清楚啊。”
大奎一挠头:“我就是这个意思,她不听我说……”
我妈打断大奎:“行啦行啦,瞧你那样,嘴笨!人家小燕跟你是亏了”,扭头就又跟小燕说,“这大奎,哪都好,就是嘴笨!”
小燕一犟鼻子:“就是,嘴笨的除了吃饭啥都不行!”
前后就几分钟,矛盾化解了。路上我问我妈:“你怎么就确定是大奎的错呢?”
“先骂他就对了,先给小燕把气消了。骂大奎两句不碍事,他也没地回娘家,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,消消气再给个台阶下,就没事了。”
那会,我还不知道‘演技’二字,但是我感觉我妈劝架的本事比说媒还强,看来说媒容易,婚后劝架才是不容易的。
反倒是后来有些媒婆,随着媒婆费用越来越高,根本不会管这种吵架的“售后服务”。还有的媒婆劝离不劝和,因为离了婚,她又可以说一门亲事。
到了2010年前后,媒婆费用更是离谱,要收彩礼的百分之二十。彩礼叫‘万紫千红一片绿’,一万张五块的,一千张一百的,下面还要铺一片绿色的五十元。零零碎碎一般就是18-20万,一般合作的两个媒婆,一人就能拿2万。
这是一个悲哀的事情,高昂的彩礼,娶媳妇的困难,却成了媒婆喜闻乐见的大好行情。
我妈的特殊行为,自然成了媒婆界的另类,更是成了她们发家致富的绊脚石。所以,2011年我家棉花被人打百草枯这事,所有人都知道,是其他媒婆干的。
我妈管得了我,可管不住奶奶。奶奶骑着电三轮,借了个电子喇叭,在家录好音,围着附近的几个镇子边转边循坏播放。既是骂祸害庄稼不是人干的事,也是维护我妈。
喇叭里那句:“有种的冲我这个老太太来,欺负孤儿寡母算什么本事,我老太太一人挑你全家!”
我妈听了,抹着眼泪地笑,笑老太太那股子劲头又上来了。
平心而论,奶奶对我妈很不错,像维护自己的闺女一样。只是没有教育好我爸爸,有时候我爸喝多了以后,我奶奶也会打我爸。
用我妈的话来说:“老太太虽然嘴毒,但刀子嘴豆腐心,是个明白人。”
年轻时,我爸那样对我妈,之所以咬牙不离婚,和我奶奶也有很大的关系。
被人打农药的第四天,我正打算返回学校,我奶奶进了屋,面色沉重冲着我妈说:“凤霞,跟你说个事。”
我妈憔悴道:“妈,你是说给人说媒的事吧?我想了,不说就不说吧,你也别上火了,咱把棉花地赶紧整整,再种上毛豆还来得及……”
奶奶一拍桌子:“不是,凤霞,这媒,咱继续说,从今往后,咱娘俩一块说,越是想用下三滥的手段让我老太太服气的,我还真就不吃这一套。打今起,我跟着你一起说媒,我倒要看看哪个王八蛋敢跟咱娘俩过不去!”
对于奶奶的突然转变,其实我既意外又不意外。
意外的是,奶奶突然用一起说媒的方法对抗,不意外的是,奶奶向来吃软不吃硬,是个倔强的人。
因为不是职业媒婆,不靠这个挣钱,我妈不用走街串巷,到处收集信息。更多的是,别人来我家告诉家里孩子的信息,我妈就给记下。
奶奶那辆“说媒专用电三轮”,也没有派上什么用场,她的那些话,其实更多是给我妈打气。
2016年,我家的土地被人承包种植,我妈和奶奶两人都闲了下来。
商议之后,干脆在镇子上租了个门面,我妈和奶奶的红娘婚介所正式开业。
成功介绍一门亲事,酬劳八百元,这是上世纪的价格,加上我妈以前积攒的口碑,生意很好。
自然还有看我妈如眼中刺的同行,但是迫于老太太的强横,倒也没有人敢再找茬。偷摸祸害庄稼的手段,在我家地承包出去以后,也无从下手了。
她们俩最开心的事就是骑着电三轮,去自己介绍成功的新人婚礼上吃席。
2017年底,我带着大学女同学回家,宣布恋爱。
已经七十多岁的奶奶乐得合不拢嘴,声称还计划着利用自家的介绍所给我找一个呢,没想到我不支持自家生意。
奶奶对这个未来的孙媳妇很满意,拉着手聊东聊西。但是我发现高兴之余的妈妈,似乎心事重重。
母子独处的时候,我问她是不是对我女朋友不满意,她连连摇头:“多好的姑娘啊,妈一打眼就知道这孩子错不了,好好待人家。”
我问她为什么看起来不开心,她一副欲言又止。在我再三追问下,她问我支不支持她再往前走一步。
我一时错愕,我妈这是有了组建新家庭的想法?一时之间,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。这时,奶奶推门进来了,高兴地喊:”好消息,好消息!”
我妈急忙拍了我一下,我才回过神来,这件事她最顾忌的自然是我奶奶。
奶奶兴奋地喊我妈:“凤霞,这次我可立了大功了,你看看这个横幅挂的啥?”
我妈接过手机,是乡政府旁边挂的一个标语;抵制天价彩礼,严禁媒人哄抬彩礼!
其实奶奶没有做什么,她只是会对天价彩礼发发牢骚,尤其是媒婆界实施酬劳以彩礼的百分比提成后,有媒婆就故意哄抬彩礼。毕竟彩礼越高,她的提成越多。
奶奶对这种人嗤之以鼻,也会逢人吐槽这么干丧良心,她常说:“本来牵线搭媒是积德的好事,愣是被这帮人整成了缺德事。”
看不惯归看不惯,老太太可不懂什么举报,何况这事是举报无门。看见这条横幅以后,她兴奋得不行,坚信这是自己的功劳,是上面领导听见她的心声了。
我妈也很欣慰,笑道:“对对对,都是您老的功劳,积了大德啦!”
奶奶高兴地出去找人炫耀,我心里却七上八下起来。我妈问支不支持她往前走一步,我脑子情不自禁闪现第一个想法是:对得起我爸吗?
我妈假装在一旁收拾家务,我知道她其实是在等我的答案。
我爸已经走了十几年了,而且他活着的时候,恐怕我妈跟他也没有多少感情吧?按理说,我妈活了大半辈子,可能都没有真正体验过爱情。可是她都快50岁了,这会让别人怎么看?
如果是局外人,我一定会说:“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的眼光,自己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就好了。”
但是当处于局内人的时候,我才发现世俗的眼光是无法逃避的。
见我没有回答,她挤出一个笑容:“跟你开玩笑呢,傻儿子,别想了,去喊你奶奶回来吃饭。”
很明显,她认为我的沉默是拒绝,在给自己找个台阶下。
那天,我思考了一夜,想起记事起母亲的点点滴滴:数次带我回姥姥家,数次和酒后爸爸的撕打,无数次她偷偷抹泪。
妈妈的婚姻是不幸的,也是为了避免更多这样事情的发生,她不计酬劳说了大半辈子的媒,因为这个得罪人,家里的棉花被人打百草枯,支撑她的可能只有一个原因:对幸福的渴望。
我决定支持我妈,但是我知道,其实最难过的是我奶奶那一关。儿媳妇嫁人,在她的观念里,肯定是不仅丢人、还丢祖宗脸的事。
第二天,我和我妈敞开心扉,重新提及了这件事,并表示完全支持她。
这些年,她吃了感情的苦,也为别人能有幸福的婚姻而努力,我真心希望母亲有生之年尝一尝幸福的滋味。
我妈听后,抹了抹眼泪:“儿子,其实昨天跟你说完我就后悔了,要不是你再三追问,我没想说的。这事以后也别提了,你奶奶年龄大了,我不想她一着急有个三长两短。”
可是,总为了别人着想,顾忌他人感受,何尝不是一种悲哀呢?
我问我妈,那个男人怎么样?她说是个小学老师,人很好。
人很好,她能用这三个字去评价一个人就足够了。
我想主动去找奶奶聊聊这件事,算是替我妈做一回媒,只是这个媒难度不小。
果然,当我婉转地说,想为我妈物色一个人时,奶奶还笑呵呵的,“哪个能配上凤霞啊?”
“要是有呢,奶奶?”老太太看我表情不是玩笑,脸色一变:“你不可能突然说这个,你妈有看上的吗?”
我点点头,奶奶吃惊起来,脸色变成恼怒:“合着就我老太太一人不知道是吧?你妈都快五十岁了,还寻思嫁人呢?这原来那帮媒婆造的谣不就都成真的啦,我七十多岁了,往外嫁儿媳妇,不被人笑话死啊?”
我想了一箩筐劝奶奶的词,还没有来得及说,就被赶了出来。
中午,我妈去喊奶奶吃饭,奶奶没有来,我妈的脸色也很难看,问我是不是跟奶奶说了什么。
我点点头,她无奈道:“这事以后都不要提了。”
我也只好暂时放弃了这件事。外出工作半年,回家后,虽然奶奶和我妈的关系恢复如从前,但是我妈明显有些沉闷,有时候还会心不在焉。
我知道,感情这个东西,一但动了心,便再也不好清除,只会越来越磨人。
我找到那个小学老师,明确身份后,他迫切地问:“是不是你妈让你来的,她是答应我了吗?”
原来妈妈一直没有答应他,或许她是想全家同意以后,她再答应。
经过交谈,我得知他是早年丧偶,把女儿从六岁拉扯到成家,本也打算就此一个人老去。但是随着女儿出嫁,每天家里就一个人,越发感觉凄凉。
他去我妈的婚介所登记,想找一个,但是一直没有合适的。倒是和我妈聊起来,感觉特别投缘,而且听闻了我妈和他差不多的经历后,更是话题多了起来。
“我们这个年龄人的感情,不像你们年轻人那么轰轰烈烈了,就是两个人合得来,互相有个伴。半年前我问她能不能搭个伴,其实到今天她都没有给我回复,我也能猜到一些原因,也没有再追问。”
我点点头,告诉他,我是支持我妈的,但是我奶奶不同意。
“我猜到了,老人家确实不好接受,其实就是害怕以后没人照顾她了,你妈妈一直没有给我回信,说句不怕让你笑话的,我现在也算孤家寡人一个,可以一起照顾你奶奶,如果啊,我是说如果,你奶奶坚持不同意,也别惹老人家生气,我还可以等。”
虽然说得隐晦一些,但是我明白他的意思,可以上门或者等我奶奶百年去世以后再谈论这件事。
一番交谈,我也认可了他,是个替他人着想的老实人。
只是我再跟母亲说起这件事的时候,她态度坚决,不许再提这件事了。
虽然我的倔强不如奶奶,但是我眼里容不得沙子。想了又想,还是和我女朋友说了这件事,她鬼点子比我多。
她出主意说:“反正户口本在你妈那,可以让他们先领了结婚证,瞒着奶奶,有个证在,他们其实就有归属感了。”
不得不说,这是一个损透了的主意,但是似乎又还可行,至少可以让我妈不再总闷闷不乐吧。
我和女朋友一起找我妈说了这个主意,她感到有些离经叛道,但也算同意了。男方听了更是欣喜若狂,这事就在我们俩的操持下悄悄进行了。
或许中年人的爱情就是这样,不用每天见面,没有说不完的话,他们领证后的日子还像从前那样,几乎不见面,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。但是我妈明显心情好了,干什么都挂着笑脸。
半年后,也就是2019年,我带着对象去看奶奶,奶奶问我什么时候结婚,我说计划年底吧。
她支开了我对象,问我:“这都一年多了,你怎么不提你妈那事了?”
我边给她倒水边说:“您老不是不同意嘛,不能惹您老不开心啊!”
奶奶接过水杯,感慨道:“当初你一提,我确实心里不是滋味,可是后来我也转过弯来了,你妈这大半辈子确实不容易,要是有喜欢的人,往前走一步,我没啥意见了,可你小子怎么不提这事了呢?”
我惊讶地问奶奶:“您老怎么突然说这个?您转过弯来了,我可转不过来。”
奶奶叹息一声:“说实话,我这辈子就是没有教育好你爸,独生子惯坏了。咱家算是拖累了你妈半辈子,我这也老了,躺床上我就在想,你爸拖累了凤霞前半辈子,我这个当妈的再拖累她后半辈子,不像话!”
我为奶奶的突然转变,有些搭不上话。她问道:“你见过那人没有,人怎么样?不能让凤霞再受了委屈。”
我撒谎说:“大概知道是谁,但人怎么样我不知道,这方面您是专家,得您老亲自考察。”
“嗯,也是,我得亲自考察考察,先带我去找你妈。”
我一开门,一个身影跑了。肯定是我对象,奶奶支走了她,以她的古怪性格,肯定是趴窗户偷听呢,不用说,这是给我妈报信去了。
路上我执意扶着奶奶问:“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啊,还这么着急?”
她说:“当妈的结婚不能在儿子后头,不吉利。”
从我妈支支吾吾的言语中,奶奶大概明白了意思。老人家一拍桌子:“成!这媒我保了,我老太太亲自给儿媳妇保的媒,旁人谁也说不出来啥,你们等着!”
在我们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,老太太已经骑着电三轮出发了。
事已至此,全家只好陪着奶奶又演了一出戏,从头开始。
编辑邮箱:346219335@qq.com
张守广 开了一家小酒屋,卖酒收故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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